光棍大爆炸【那個因“猥褻”女童而被村民打死的老光棍】
2017年10月7日的一個早晨,我正準備吃早飯,忽然接到村長打來電話:“小六,今兒個要是沒有要緊事趕緊回咱村兒一趟,你九爺走了。”
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:“九爺去哪了?”
“去哪?還能去哪?死了唄。”
聽村長說到這里,我非常震驚:“半個月前我見到九爺,他不是還好好的?怎么突然就沒了呢?”
“昨兒個半夜得急病去了,年紀大了,有個三長兩短多正常,我還把自己的棺木都備好了呢。”
村長語氣平淡,整個敘事過程仿佛像是他看過一件新聞上發生的事,然后再講給我聽一樣,沒有半點情感波瀾。
但我聽后心里一時像是灌了瓶醋一樣,有種不知道該怎么表達的心酸。
酸的是九爺這輩子。
九爺雖然被我們稱為九爺,但他的年齡卻比爺爺輩的小許多,與我們父輩相當,簡單說來就是九爺的輩份比較長,但是年齡小,他不是我本家爺爺,而是我的鄰居,一個老光棍,但這并不妨礙我對他的尊重,因為在我小時候,九爺是我的,不,是我們那一茬孩子的孩子王。
那時九爺正當壯年,非常能干,農忙時他自己農活干完了,還義務幫村人干活;農閑時,他也沒有閑著,領著我們到處瘋。
說到處瘋可能有點不恰當,因為有幾個禁地是不能瘋的,首先是村里面到處都是的電線桿,九爺告誡我們絕對不能爬;其次是村西河的那個深不見底的大塘窩,據說里面有個老鱉精,因此絕對不能去游泳;再者是麥桔垛前或者玉米桿垛前,禁止玩火;還有就是西瓜地,花生地,紅薯地等,不準我們去偷瓜,薅花生,挖紅薯等,除了以上的規矩,還有就是不能在田地里面撿著東西亂吃亂喝,以防誤食農藥。
也正因為九爺領著我們,安全抓得比較好,又不會禍害莊稼,還把我們管理得井井有條,所以家長們省心不少,也樂意我們跟他玩。
誰家的孩子回家晚了,只要去九爺家一定能找到,不用擔心跑丟或者溺水,甚至被電死,或者燒死,毒死等。
作為孩子王,九爺肯定要樹立威信,而他樹立威信的方式就是用薄荷糖來樹立。
村頭小賣部中賣著一種非常廉價但是我們依然買不起的糖——薄荷糖,這種糖只有孩子們經常玩的玻璃球大小,外面是一層薄薄的白砂糖,入口有些甜,有些苦,還有清涼,雖然與現在小朋友們吃的阿爾卑斯不能相提并論,但那個時候,這是上好的美味。
老式薄荷糖
如果聽話,九爺獎一顆薄荷糖,如果不聽話,九爺也會嚴懲我們,但絕對不會打我們或者罵我們,而是那顆本來只有獎賞才有的薄荷糖就沒有了。
所以在我們的眼里,九爺簡直就是上天派來的神仙,我們只要聽話,就可以源源不斷地吃到薄荷糖,所以我們沒有不聽話的,但也有例外。
小七小八這兩個家伙有一次忍不住,偷偷去了村西大塘窩中游水——如果不是九爺將他們救出來,估計當時就淹死了。
小七小八活過來之后,哭著說大塘窩里面有鬼,一下去腿就拽著,根本浮不上來。
九爺并沒有罵他們,只是說一個月內不會再給他們發糖,本來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,卻沒有想到的是,小七小八害怕被父母罵,回去撒謊說是九爺領著他們去塘窩玩,小七小八的父母便去九爺家中將九爺罵了一頓,說是九爺自己沒孩子,還想害他們沒孩子。
我們紛紛上前作證是小七小八自己的問題,小七、小八的父母這才逐漸離開。
此后九爺便不再領著小七小八玩,但過了一段時間,小七小八又要求回到我們的隊伍,九爺也沒有再說什么,寬容地接納了他們。
在他的帶領下,我們夏天去河中游泳,抓魚,抓知了,抓鳥;冬天我們就打雪仗,滑冰,捉兔子,抓鳥等。
這對于我們認識動物,植物起了重要的作用,九爺完全就是我們的啟蒙老師。
人都有生老病死,九爺也逃不過這一天,只是我沒有想到,這一天會來的這么快,剛才村長說九爺已經去了,我真的不能相信,也不敢相信,因為半個月之前,我見他時,他還好好的。
2
半個月前。
那天我也是正準備吃早飯時,接到村長來電,要我從縣城回村辦理農村土地確權的事兒。
回到村里已經上午10點,經過九爺門口,看到九爺在石墩上坐著。
我將電動車停在路邊,來到九爺面前坐下。
九爺正在打瞌睡,聽到聲音后,睜開眼睛看到我,很高興地說:“小六,你每次從城里回來都看我,像小七,小八他們……”
九爺說到小七小八后,慢慢的就沒了聲音。
“他們去外地打工,沒時間回來,過年時他們一定會來看你。”我撒了個謊,因為我知道,其實小七小八并沒有去外地,他們就在縣城工地干活,每天天黑就回村,九爺其實知道我在撒謊,但他還是點點頭默認了我的話。
我從口袋中掏出一盒煙遞給他。
“小六,又讓你破費了。”
“我小時候你不是一直破費給我們買糖吃嗎?”我邊說邊把煙硬塞到他的手中。
這手已經不再是給我們發薄荷糖的那雙健壯有力的手,而是瘦骨嶙峋,布滿老繭的蒼蒼老手。
在九爺身邊,臥著一條狗,是農村常見的黃色土狗,這條土狗也有一個常見的名字:大黃。
農村土狗
大黃極為聰明,只要是村民,它一個不拉地都能認出,不會給村民帶去一點傷害,也不會為九爺惹麻煩。
九爺將煙裝進口袋,又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子。
他擰開瓶蓋,從里面掏出兩顆青色薄荷糖遞給我:“小六,潤潤喉嚨。”
我接過薄荷糖放進嘴中,薄荷的清涼與糖的甜味瞬間充滿口腔,一如童年的味道,從來沒有改變,時間仿佛已經隨著味道而凝固。
這時九爺看向我的背后,叫了一聲:“小月,來。”
我順著九爺的聲音看向了背后,站著小月。
小月是鄰居五哥的女兒。
五哥去了深圳電子廠打工,家里只留下了五哥的媳婦五嫂與小月。
小月今年六歲,穿著很普通,扎著馬尾辮,臉有點臟,但是看著很水靈,尤其是那雙大眼睛,仿佛兩汪清潭。
九爺對我說:“小月來找我玩,看到你也在,有點怕。”
我說:“九爺,你年紀大了,該享清福了,以后小孩們的心,你能少操一點就少操一點。”
“累啥,我就喜歡與小孩玩。”九爺說罷,從玻璃瓶中又取出一顆薄荷糖遞給小月,小月跑了過來接過薄荷糖便放在嘴中,又迅速跑走了。
我說:“這小月也真是的,吃了糖也不留下再玩一會。”
九爺說:“別怪小月,你們小時候也這樣。”
就在這時,村長打來電話,問我回來沒有。
我便同九爺告別,去了村長家。
我說:“我早就回來了,經過九爺門前時坐在他那說了會話,后來遇到五嫂家的丫頭小月。”
村長說:“不是自己的小孩終究不是自己的小孩,難免會有閑言碎語。”
我問:“啥閑言碎語?”
村長說:“沒啥,老九年輕的時候要是娶個媳婦該多好,不過這也是他自己作的,怪誰?他年輕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娶過媳婦,可是這媳婦過門之后,就沒有同過房,然后這媳婦就走了。”
村長說的,我也早就聽說過,也正因為這樣,村里人都說九爺的硬件有問題,也就沒有人再與他說親,但村長同時又說,其實那個媳婦心里有人,與九爺完全不是一對,而九爺又是真心追求愛情的,所以也不勉強,說是強扭的瓜不甜。
村長說:“強扭的瓜不甜,可是你不扭,連青瓜蛋子都沒有,你九爺就是這么回事,哎,不知道該咋說,不過,現在說什么也晚了,只希望他以后幾年能平平安安終老,畢竟他在村子里也做了不少好事。”
3
辦完確權手續后我就回城了。
在回城路上,經過一座橋。
橋下,就是我們村的母親河。
小時候九爺領著我們就是在這條河中洗澡,戲水,抓魚,滑冰……;村婦在里面洗衣,村漢在里面挑水,天旱用來灌溉莊家……
這條河養育了我們村子,也帶動了我們村子的發展,但現在這條河卻日漸干枯,以前寬廣的河面,現在變成了細細小流,以前傳說有老鱉精的那個塘窩,已經見底,有小孩在那里玩耍。
日漸干枯的河
河為什么會逐漸干枯,有人說是上游建了個壩養魚,所以下游就沒水了,也有人說是河的源頭,有一口泉眼,現在這口泉眼不經常流水了。
但不管什么原因,村民對這條河已經不在關心,沒有人去想解決辦法,因為家家戶戶都挖了水井,甚至有的人已經搬到了縣城,用上了自來水,這條河已經沒有太大的用處,甚至沒有用處,何心再費心去管它呢?
看著這條河,我又想起了九爺。
九爺與這條河的命運又何嘗不相似呢?年輕時幫村人做事,幫村人帶孩子,到老了,沒有人關心,更沒有人問,小月成了他的精神寄托。
正想著,突然聽到一邊傳來吵鬧聲。
順著聲音看去,是橋上有幾個小孩。
其中一個是小月,小月想與他們一起玩,但是他們卻拿著沙子撒小月,看到這種情況,我走了過去。
我說:“她不過就是想同你們一起玩,你們就撒她?”
其中一個大孩子對我說:“我們不想同她玩,但是她非要同我們玩,我們才撒她。”
我說:“你們為什么不想同她玩?”
大孩子說:“她臟。”
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她臟是什么意思,只是依照表面的意思去理解,便隨口說到:“她衣服挺干凈的,她哪里臟?”
大孩子說:“老九稀罕她,她就臟。”
此時我才明白了臟的含義,腦袋仿佛被錘子錘了一下,有說不出的震驚,因為我沒想到這話會出自一個孩子之口。
這里的稀罕就是愛的意思,但這個愛是男歡女愛,而不是長輩對小輩的關愛。
但這些話絕對不應該出自一個孩子之口,應該是孩子聽別人說的,于是便問:“誰說的?”
大孩子很驕傲地說:“村里人都這樣說。”
我突然想起村長說的那句話:說是這么說,但不是自己的小孩終究不是自己的小孩,難免會有閑言碎語。
我當時不明白什么意思,現在完全明白了。
或許我應該回去找九爺,以后讓他離小月遠一點。
但我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,因為這個想法有點齷齪。
人都需要心靈上的慰籍,九爺一生孤獨,帶大了我們,又在帶我們的下一代,九爺功德無量,至于九爺稀罕小月,這只是大人們胡說而已,只要眼不瞎,都會明白九爺對小月,就是像對我們一樣的關愛。
這么多年他的習慣沒有變,時間可以證明九爺是一個清清白白的人,那一顆顆的薄荷糖更是記載了這份長輩對小輩的愛,雖然看不到,摸不到,但是卻倍感沉甸甸。
大孩子最終還是不愿與小月一起玩,但是他們也沒有再撒她,畢竟有我在,在我沉思的時候,他們很快跑遠了。
小月看了看我:“你為啥把他們嚇跑?我想與他們玩。”
我說:“小月,你要真是沒地方玩,就去九爺那里,陪著他玩也是一樣的。”
小月沒有再說話,只是默默地走開了。
4
我也沒有再管她,騎上電動車回城。
在城區經過一處商品房工地時,遇到小七與小八,他們戴著安全帽正在抽煙休息。
城區工地
我叫住了他們,他們轉頭看我,目光呆滯又冷漠。
我說:“小七小八,今兒個我遇見九爺了,他說你們也不經常看他,九爺待咱們都不錯,他年紀大了,也沒啥需求,你們晚上回去有空的話就多陪他說說話。”
小八:“說話?說話是可以,但是那老頭子能給我錢嗎?如果給我錢,我就陪他說,如果不給我錢,我為啥要陪他說話?”
我說:“小八,說這話有良心沒?咱們小時候他可沒少買好東西吃,不說滴水之恩,當涌泉相報,至少你們就看看他,其他的啥也不需要做,不是很好嗎?”
小七在一邊嘟囔了一句:“好東西?啥好東西,不就是破薄荷糖嗎?值幾個錢?再說良心,你要有良心,你在縣城買了房子,就應該讓我們去住,免的我們天黑還要回村。”
小八說:“還是讓小月去看吧,反正現在村里也都傳開了,說是老九待小月好不正常。”
我說:“小八,你胡說啥呢?”
小八:“我胡說?這事村里都傳開了,老九這一輩子都沒有娶媳婦,見到女的肯定特別饑渴,大家都是男人,誰能不懂?我與小七還空去小鐵道那里洗個頭,泡個腳,按個摩啥呢。”
我說:“九爺不是這樣的人,你們也不該有這樣的想法。”
小七:“為啥你總說九爺好?是不是你也得到啥好處?”
小八說:“小七,別與他扯,自從住到城里,架子賊大,他與咱們根本不是一路人,走,干活去。”
小八說完,起身向工地深處走去,小七也跟著向工地深處走去。
我突然感覺他們很陌生,以前他們并不是這樣——或許他們本來就是這樣。
5
從那以后,我因為忙,就沒再回村,直到今天村長又給我打電話說九爺走了。
這一路上,我還在想著是不是村長在給我開玩笑。
到九爺門口,只看到村長一人正伸長著腦袋等我,其他的村人連個影子都沒有。
村長看到我回來,急忙迎上前:“小六,你回來了?”
我問:“九爺呢?”
村長:“跟我來。”
九爺原本整齊的院子,現在像遭了搶劫一樣,院門也沒有了,最重要的是那只老黃狗也不見了。
破敗的院落一角
走進屋內,地面上散亂著許多薄荷糖。
這些糖沾上了許多灰塵,有的甚至被踩碎。
這些場面讓我覺得九爺的死,不是那么簡單。
房屋正中間有一塊薄木板,木板上躺著九爺,已經成了一具不會呼吸的尸體。
他臉上有許多淤青,嘴角的血跡還在。
看到這里,我問村長:“東爺,九爺這是咋回事?”
“得了急病。”
“東爺,這像得了急病嗎?”
“他年紀大,走路不穩,摔的。”
村長的敷衍,終于讓我忍無可忍,不由發起火來:“東爺,到底是咋回事?九爺是老光棍不假,但平日里為人很不錯,如今走了,不至于連一個鄰居也不來幫忙吧?還有院子里的門咋沒了?那只通人性的狗呢?這滿屋的薄荷糖又是怎么回事?你一會說他得急病,一會又說摔的,把我當成傻子?”
村長見瞞不過,嘆了口氣:“說出來丟人啊!”
事情回到一天前,2017年10月6號。
小月傍晚哭著回家后,五嫂看到小月褲襠上有紅色,內心生疑,便脫了小月褲子檢查,發現小月下身竟然流了血。
這個情況瞬間讓五嫂懵了,她知道小月被人欺負,便問小月下午與誰在一起。
小月回答與九爺在一起。
五嫂準備打電話給遠在深圳的五哥時,正好小七小八從縣城工地回來,她便哭著把這事講給他們,讓他們為小月主持公道。
小七小八聽完后便義憤填膺地去九爺家討說法。
九爺正在門口吃晚飯,以為小七小八來看他,急忙招呼他們吃飯,卻不想小七小八上去便將九爺的碗奪了過來,狠狠地摔到地上,碗碎了,飯也撒了一地。
九爺非常吃驚,便問:“小七,小八,你們這是咋回事?”
小八:“老九,你自己做事,你自己知道。”
小八說完,轉身走進了九爺的院內,小七也跟了進去。
兩人先是進了九爺的屋,將九爺值錢的東西全部拿走。
——雖然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,不過還有一些九爺省吃儉用的存款,還有我給九爺買的他舍不得抽的煙,門,還有一些能用的家具。
至于九爺的薄荷糖,全部讓他們撒了,因為這沒價值。
大黃狗一看事情不對,想要護九爺,卻被小七兩鐵掀拍死,帶回去吃狗肉了,當然這是后話。
九爺:“這都是造了什么孽?小七小八,我待你們不薄吧?”
小八:“老九,你還假裝無辜,小月從你這里離開后,被五嫂發現被人糟蹋了!”
九爺聽到這里,猶如五雷轟頂,不由打了個趔趄,當場便吐了一口血:“被誰,被誰?”
小八:“你繼續裝,從你這里走的,你說還會有誰?”
九爺:“不是我……”
這句話激怒了小七小八,
小八:“你還不承認?”
小八一邊說把了九爺一耳光,又一邊一腳踹在了九爺的身上。
小七也跟著打了九爺一耳光,又踹了九爺一腳,九爺當時便摔倒在地上,在倒下時還說:“畜生……是誰……”
九爺說完是誰這兩個字,再也說不出話來,眼角一直掛著淚,昨晚熬到半夜就沒氣了。
聽完后我感覺要爆炸:“九爺待他們倆那么好,最后還被他倆給踹死了,是人養的嗎?還不如大黃,我要去報警!”
我一邊說一邊往外走,村長馬上攔住了我:“小六,老九做了恁丟人的事,你報啥警?我也不相信是老九做的,但小月確實被糟蹋是真的,我請你回來是辦后事的,不是讓你惹事的,萬一弄的十里八村都知道,以后小月長大還嫁人不?你負得起這個責任不?再說老九是被糟蹋小月的畜生給氣死的,不是被當場打死的,因此現在當務之急是讓老九入土為安。”
村長的一席話,讓我冷靜不少,或許他是對的:不應該報警,不應該聲張,默默的把九爺安葬是最好的選擇,為了小月以后的名聲,也為了九爺生前的聲譽。
九爺的后事極其簡單。
九爺生前早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棺材,也為自己準備好了壽衣,這些不用買。
村長用村里結余的錢從縣城勞務市場雇人將九爺裝進棺材。
棺材
那些被撒了一地的薄荷糖,我用掃把將它們一個落地掃了起來,隨著九爺裝棺而裝棺,算是陪葬。
村長又花錢找了輛拖車,將棺材拉到九爺自己的田中,再花錢找了輛挖掘機,挖了個坑將他埋了。
這種感覺,不像是葬人,倒像電腦刪除一個程序,無聲無息。
在九爺下葬時,終于有村民趕來,但他們不是來幫忙的,而是看熱鬧的,他們指指點點,議論紛紛。
“他嬸子,你是不知道,上次我看到老九把手伸進小月的褲襠里了。”
“是吧,我有一回也看老九捏小月的臉蛋,表情都不一樣。”
“我就說老九拿糖引誘小月,看看,出事了吧?”
“怪不得對小月好,原來是另有所圖,真是老畜生,活該娶不上媳婦。”
……
葬完九爺后,我想給九爺立個碑,卻突然發現,我只知道九爺姓王,但是叫什么卻不知道。
人們陸續散去,五嫂領著小月來到我與村長面前。
五嫂說:“村長,你得替我們娘倆做主。”
村長:“啥事?”
五嫂:“老畜生糟蹋了俺閨女,現在俺啥補償也沒有,但是小七小八卻從老畜生那里得到了好處,又是拿煙又是拿狗的,還拿了老畜生的錢,俺別的不要,就要錢,你幫俺從小七小八那要回來。”
我看了一眼小月,小月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
我說:“東爺,五嫂,我回城了,你們談。”
我說完便離開他們,在經過那座橋時,發現母親河終于干枯。
6
2017年11月3號。
村長又給我打來電話,說糟蹋小月真兇已經找到,是村上一個游手好閑的無業游民:二狗子。
他在外村強奸女童被警察抓到,也交待了小月的事。
聽到這個消息后,我又是高興,又是傷心。
高興的是,我相信九爺不會做這種事,如今終于被證實,而我傷心的是,九爺已然長眠于地下,再也不能給我發糖吃。
但是無論如何,我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九爺聽,于是我再次回村專程為九爺去上墳。
墳頭
九爺的墳或許是因為新墳的原因,連顆草都沒有長,又小又矮,或許再過幾年就會因為風吹雨淋而消失。
——這真的像極了活在世上卑微的九爺。
我拿出紙錢還有煙為九爺點上,然后又掏出一瓶酒倒在九爺墳前說:“九爺,小月那件事已經清楚了,是二狗子,這個黑鍋你不用背了,而且二狗子已經被抓了起來,你也不用擔心二狗子不用受懲罰,你安心去吧。”
身邊傳來了人走路的聲音,我順著聲音扭頭看去,是小七與小八,他們兩人說笑著去地里干活。
在經過九爺的墳前時,他們看到了我,但沒有與我說話,繼續說笑著往前走,仿佛我根本不存在,也仿佛九爺的死與他們沒有半點關系。
我也沒有攔著問他們,因為如果九爺活著,還是會原諒他們的。
我默默等待著紙錢燒完,香煙燃盡后,便準備離開,卻發現村長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的身后。
村長的目光與我的目光相對后,略顯尷尬,說:“小六,你到村里,也不給我說一聲。”
我說:“我上完墳就回城了,不想麻煩你,對了,東爺,我想問你一件事。二狗子做出這種惡心事,為什么會扯到九爺頭上?”
村長嘆了口氣:“這個事該咋說呢,當時小月告訴你五嫂說是二狗子,但是你五嫂不敢找二狗子的麻煩,就教小月一口咬定是老九。”
“為啥要這樣?這樣有啥好處?”
村長說:“你五嫂經常找老九借錢,知道老九有點積蓄,所以她賴到老九身上,這樣可以讓老九給點賠償,但沒想到最后老九死了,錢也被小七小八拿走了,她一分也沒得到,不過也不算什么也沒有得到吧,老九那條狗倒被你五嫂還有小月分吃了點。”
我問:“然后呢?”
村長說:“然后,然后就這樣了,這是老九的命,就算他沒錯,但是終究是死了,小月以后得活著,你五嫂得活著,小七小八得活著,懂嗎?”